揭示植物的生命存在特征

转自:贵州日报

中国古人对植物的态度大致有二:一是“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”,即从“格物致知”的角度了解自然,草木由此更多地融入诗学、美学以及医学之中,用于诗人“感时花溅泪”“香草美人”、文人画“花鸟”题材的精神之用,以及医学家“草木皆药”的物质之用;二是“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”,将草木视之为无情感、无感知的生命。法国植物生态学研究员雅克·达森的《植物在想什么》一书,即试图用现代植物学的角度,揭示植物的生命存在特征。

作者首先从西方文化传统角度出发,梳理了植物在生命等级排序中的地位。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从“动物中心主义”的立场出发,认为植物是没有运动能力和敏感性的,只是一种有“营养灵魂”却不具有“感觉灵魂”的存在——此处的“灵魂”指的是生活层面的灵魂,而不是精神层面的灵魂。又因植物和地面很接近且都要被人踩踏,所以西方人使用“plantes”一词代表植物,意为“脚底板”。强调动植物差异的“动物中心主义”在西方深入人心,以至于西方人一直认为植物不过就是会轻微颤动的不明物质,是其他生命体可开发利用的疆域领地,是未能变成动物的动物毛坯,通常是不必在乎它们的死活的……

随着现代植物学的发展,植物温顺、安静、无声地存在,被视为以“不争不语”的姿态成为生存竞争中的胜利者。一个典型的例证是:在1公顷的温带森林里,植物总重300到400吨,而动物总重仅为100到500千克,因此植物自然就代表了99.8%的生命体。植物这种生命体早已无处不在。事实上,人类只需观察、审视自己就足以了解植物在地球上的优势地位,以及植物所带来的好处。

《植物在想什么》一书从植物的外延性、运动性、敏感性、交流、时间观及共生六个层面,记述人类对植物感知和认识的演进过程,勾勒人类对植物认识的图景。其中,外延性是植物的本性,即植物在本质上是依赖于外界的,且必须在物理及生物环境中扩展延伸生命。与此同时,植物在利用环境的同时亦改变了环境,比如调节微气候、调节水循环、改变火的走向、改变土壤的化学物质的成分与含量、为数目众多且极为多样的动物群体提供食物及庇护所等。所以植物和环境是相互依存不可分离的,二者是一体的;植物的外延性,决定了植物无限生长的能力,有时可存活几百年。倘若植物停止了生长,便意味着死亡将近。植物基于自身的外延性,以及扎根固定于土壤之中的原因,于是产生了极强的敏感性。可以说,植物是环境的感应器,它能感应周围环境最细微、最难以察觉的变化,能接收外部环境有生命体或无生命体发出的信号的能力。

该书最为精彩的部分,是对植物时间观的揭示。人类的时间与植物的时间既不是同步的、也不是同时的,甚至都不是相似的。植物是以怎样隐秘的方式在时间的流逝中自在从容生长呢?作者认为,植物的时间形式,表现为顺应时间的缓慢流逝,静静积累纤维,少生侧枝,树干实现了自身体积与厚度的增加。这是一种线性的、连续的、“从容不迫”“戒骄戒躁”形式;此外,植物另一种时间形式主要体现在生理上的反复性,比如植物的季节性繁殖,抑或由昼夜交替导致的植物生理变化,这是一种富于节奏的周期性的时间形式。在这两种时间形式的作用下,树木秉承天体的时间观,就像洞悉了太阳系群星的运转规律一般,以天体的时间、运转规律来指导,衡量自身的生命活动。于是,树木的气孔在正午时会闭合,花在夜间会闭合,叶片在冬天来临时会脱落。植物遵循着天体的时间,因此它的时间观是宇宙性的:植物生长、开花、死亡,一切都按照天体运行节奏进行。事实上,除了这两种时间形式之外,植物还有另一种时间形式,主要表现为一些难以预料的突发性事件,一些在事物平稳顺利发展中出现的“小插曲”,比如暴雨天气及破坏性干旱。这是一种无法预料的、混乱无序的“不确定性时间形式”。

在漫漫时间长河中,线性的、周期的以及偶发的“不确定”三种时间形式,使得植物不断进行自身的“再塑造”以更好地适应其生存环境。这种进化可以通过一个普遍趋势体现出来,即“植物钟”。在东方,我们称之为与“二十四节气”相配合的“七十二物候”“十二花月令”等。可见,人们在农事中顺应植物之水钟,以眼观之,以耳听之,待其水流滴滴下落,方可知其生命活动之精准周期,窥其内在规律;五谷蕃熟,穰穰满家,计日可待。由此可见,人与自然之和谐统一实为五谷丰登、岁物丰成之必需。

贵阳日报融媒体记者郑文丰文/图